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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10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核桃树下
张宏霞
文章字数:1474
  出生在全国有名的核桃之乡,自记事起,村里到处都是核桃树,家家户户都有核桃树。从树发芽,开花,到结果,落叶……都与人们结下了不解之缘。
  儿时的家在村子中央,场院中间有一条土路贯穿村子南北,从我家场院向南上去就是一段上坡路。路边两棵核桃树都是我家的,一棵大树有两个成人合抱那么粗,那棵小的也要一人合抱。两棵树相距十米,却枝叶相接,遮盖方圆一百多平方米的面积。不论是春夏秋冬,这两棵树下就成了我家和上半边村里人的大餐厅。
  每当家家的炊烟由浓变淡,一家一家人端着飘着不同香味的饭碗从不同的门里踱出来,陆续来到树下,或者坐在核桃树裸露的树根上,或者圪蹴在地上,甚至有不嫌凉的直接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或者那个大碾盘上。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和从各个渠道听来的新闻旧事,还忘不了相互之间插科打诨。树下人们的聊天声、笑声、吃饭的呼噜声,孩子们的笑闹声,热闹非凡,人们一天的劳累仿佛就此荡然无存。孩子们关心的是谁家饭碗里的饭更香,看到别人家的饭和自家的不一样,就盯着别人家的饭碗不动了。看着孩子眼巴巴的样子,家人就会说:“我家的沫糊面香得很,去,到我锅里舀去!”孩子马上把自己的饭倒在父母碗里,端着空碗直奔人家厨房。
  核桃树下是乡亲们的欢乐岛,但树下的那段路也成为乡亲们的绊脚石。由于是大约四十度的上坡路,再加上核桃树树龄较大,树根盘根错节,有的横在路上,甚至高出路面许多,成为路上的一道道坎。每逢收获季,乡亲们拉着一车车粮食上来时倍感艰难。每到这时,我家只要有人看见,都会叫上家人,一起帮邻居们把车子推上去。
  于孩子们来说,最喜欢的就是六月份以后的日子。“六月六,灌油油”据说这天以后,核桃仁就饱满了。大小的核桃树下,低处的青皮核桃被孩子们伸手摘了去。小孩用石头砸开吃,手和嘴都被核桃的青皮汁染成了黑褐色;大一点的孩子会在小河水里用石头磨掉青皮,再砸开了吃,这样不留痕迹,不会被大人看出来;再大一点的孩子他们有自己的工具——鱼刀,用铁打制的鱼形挖刀,麻花纹的刀身,防滑,弯月形的刀刃,锋利。把鱼刀从核桃的根部插进去,右手手腕一用力,核桃成了两半,拿起半边,右手把刀刃插进去,左手顺着核桃转一圈,核桃仁就出来了,剥去外面嫩黄的皮,白生生的核桃仁又油又脆又香。
  白露过后,核桃慢慢成熟,人们便开始收获核桃了。男人们脱了鞋,挽起裤腿和袖子,手脚并用,一会儿工夫就爬上树梢,丈八长的杆子抬起来,落下去,“哐哐”的声音响起来,树下的核桃哗啦哗啦冰雹般落下。这时在树下捡核桃的老人、妇女、孩子都远远地站在核桃砸不着的地方看。等树上的人打完了,树下的人开始忙活了,捡落在树下的核桃。
  打完了核桃,树上的叶子日渐稀疏,天气慢慢变凉,树叶变黄,慢慢飘落。冬天来临的时候,地上已是厚厚的一层。树叶被勤快的人扫起来,拿回家做了冬天的柴火。树下的人们在吃饭时的乘凉也变成了晒太阳。树下的热闹依旧吸引着人们聚拢来,让阳光晒掉一天的劳累,让欢笑驱除生活中的愁苦。
  上了高中后,回家的时间少了。人们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年轻人外出赚钱了,年龄大的老人也相继过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核桃树下的人越来越少,再加上移民搬迁,村里人都搬到平坦的地方盖起了小洋楼,核桃树下冷落以至孤寂。似乎是少了人气的滋润,那两棵核桃树结的果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少,竟至大半边枯死了。几年前,父亲请人放倒了那两棵树。
  偶尔回到搬迁后的娘家,已经很少见到当年核桃树下的邻居们,但总想到老房子那里去看一下,看看那还留在长满荒草的路上的树根,怀念树下的日子。依稀中,似乎又看见端着飘着不同香味的饭碗的乡亲们从不同的门里出来,慢慢向树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