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21年11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父爱之殇
杨岚
文章字数:1481
  被午夜的电话铃声惊醒,听见丈夫接电话时只说了一句话,就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话语很简短,但语气忽然变得急促沉重。挂断电话之后,他低下头,默默地坐在床边发愣。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午夜来电对于医务人员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可看到他的神情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我忽然警觉起来,但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一刻,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还在沉睡,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梦魇,我睡得太沉了,那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卧室里亮着灯,可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狠狠地掐了掐自己,很痛!我明白,我的天空真的坍塌了。
  永远不会忘记,再见爸爸,竟然是这样一副凄惨的画面:爸爸躺在地板上,身子底下铺着一片干草,身上盖的是一张大大的白纸,面色蜡黄,全身冰凉……
  我使劲地哭喊着,摇晃着他的胳膊,希望爸爸能像往常一样,再摸摸我的头,告诉我,我在做噩梦。
  可他躺在那里,任我喊破喉咙,都没有一点回应……
  想念爸爸,从他离开后的那一天起,思念就与日俱增,关于爸爸的回忆,每一天,会不定时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幻灯片,哗哗地闪个不停。曾经搀着他走过的路,带他去过的餐厅,一起看过的风景,说过的话,一幕幕,如此生动,却让我触景伤情。有时候,感觉爸爸分明还在,与妈妈说话时,望着妈妈,嘴里却喊出了爸爸……
  爸爸没上过学,但他认得好多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很小的时候就当大队的会计,十九岁担任了大队书记,一直干到六十一岁。一个大队有五个村,多少年来,方圆几百里,爸爸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乐善好施,受人爱戴,队里好些人对他很是敬畏。
  那时候,我们那里山大沟深,村民临崖而居,村子里不通电,吃水要到沟里去挑或者毛驴来驮,人们语言粗俗思想落后。在爸爸的带领下,村村通路通电,大修梯田提高农作物产量,植树造林美化环境,建学校,鼓励孩子们接受教育,想尽办法为群众解决各种困难。以至于有些人出于感恩,让自己的儿子认爸爸做干爹。
  我是爸爸最小的孩子,由于远嫁,他对我很牵挂,但他又是一个思想守旧的人,尽管我曾在这个城市为他和妈妈安过两次家,但他们最长的一次也只住了三个月。他常常对我说:“亲戚么,串串门就行了,怎能常住呢!”
  我因他这句话心里有种刺痛感,假装生气站在他面前,瞪着他质问:“爸爸,你再说我是亲戚!”
  爸爸常被我这副架势逗笑,他哈哈哈地笑着,辩驳道:“嘿!臭女子,我再说你还打我不成?”
  我便提醒他:“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亲戚?我可是您闺女,亲闺女!记住了啊?下不为例!”
  我嗔怨地望着爸爸,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常常会摸摸我的头,不无疼惜地说:“姑娘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最后一次与爸爸视频,是他去世前三天的晚上,他开心地告诉我,他的病好了,能平躺了,除了腿有些肿以外,别的都好,我还给他指导,让他增加利尿药。
  本来想趁着“五一”放假回去,带爸妈在周围转转,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不许外出。那天爸爸问我回不回去时,我告诉他,我们回不去了,等端午节天气热了我再回去。爸爸当时什么也没说,可后来听妈妈讲,那几日,他总问起我,问我“五一”到底回不回去,我才知道,爸爸一定是想我了……
  痛失父爱,我不能释怀。这段日子,我的心被悲伤与孤独填满,恨自己瞻前顾后,没能早些回去看爸爸一眼,和他说说心里话。然而,一切,都已成为我心中无药可医的痛与无法挽回的遗憾……
  安葬完爸爸之后,在两个侄儿的陪同下,我重回了阔别已久的农村老家,村子几乎没有人迹,院子里野草横生,全然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们从破旧的柜子里意外地翻到了爸爸生前的好多荣誉证书,虽然很旧,但字迹清晰。侄儿小心翼翼拂去上面落满的尘埃,将它们全部带回,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