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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1月20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云端天路
杨贤博
文章字数:2392
  这段路属于古道,在山间与山巅蜿蜒,是昔日老家牧护关通往长安城的一条交通要道。
  辛丑年故乡发生了水灾,312国道蓝小段由于地处峡谷,水毁相当严重,没有几节像样的路段,要想恢复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就这样,牧护关被搁置在秦岭之巅,出行几乎成为灾后困扰在老百姓心头的大事。毕竟这里有两个镇,一个是蓝田的蓝桥镇,一个是商州的牧护关镇。故乡属于生命的血地,有熟悉的环境,有无数如亲人般的父老乡亲,更有办不完的红白喜事,有着过去岁月里无法忘记的回忆。通往故乡的路,总是希望能够畅通。
  三个月过去了,相关部门并没有启动重建规划,但也没有放弃修建便道的脚步。毕竟重修的工程是艰巨的,需要投入相当的人力、物力、机械和资金,更需要时间。一条便道初步形成,便道可以行车,那些拉人的面包车司机在颠簸的行驶中不忘拍摄一些视频,发一些抖音。临时便道总避免不了坑坑洼洼,石头浪里尘土泥沙居多,走一趟车子脏得一塌糊涂,上面落满尘土,下半部分是泥水。
  水灾的侵袭是可怕的也是无情的,不敢想象凶猛的巨浪制造出的力量。本来是有人管制不允许走的,好在和看管的小伙抽了两支烟,聊了很多水毁的事后,他放了行,并一再叮嘱注意安全。车在石头浪里走得艰难,路是一节有一节没的,路基倒在河床上,掏空的水泥路面四分五裂在河中,如撕碎的落叶打碎的玻璃。新修的便道多在河床边,不时又连通哪个隧道或者一段幸免的路面。行驶是艰难的,时刻得谨慎小心。
  周末再出山,到了蓝关古道坡底下,路被封了,堆了十多个路标桶子,彩条带子来回网了三层,堆着的牌子告诉我们,正在抢修不得通行。看来,政府并没有忘记守望在秦岭里的百姓,始终牵挂着一方群众的生计,这当然是好事,水灾后的重建需要时间。
  又得走大坡垴的蓝关古道。蓝关古道指蓝田城南环山路行至薛家村登蕘关、上七盘、经乱石岔、鸡头关、凤子门、六郎关、十二铮坡后下到蓝桥达牧护关翻越秦岭到黑龙口去商州,沿途多驿站。秦、汉、唐历代通过此古道的商贾、文人墨客、僧侣尼道、军旅戎马都曾在蓝关古道行驶,历史久远,而成为史记……
  走蓝关古道感触颇深。先是爬坡,一弯接一弯斜斜的陡坡,既要握紧方向盘,又要给足油,还要注意前面弯道处一不小心迎面而来的车,得手疾眼快地给擦肩而过的车辆让路,又得时不时按几下喇叭,以警示对方来车放缓放慢。山坡上见民房有人家,有土地。庄园幽静而鸟语花香,实为隐居好地方。
  绕过一山又一山,绕过一圈又一圈。零散的农户房屋并不高大,多家房门关闭,人也许进城了,院子里长满枯草,篱笆已经腐朽,歪歪斜斜的没有了撑力。屋旁有树,脸盆大粗壮却极高,没有了树叶,树冠的枝头撑着天。转过一弯,有一榕树,在大山里很稀有的树,应该有百年吧,树冠如一个巨型的伞,三个鸟窝,层叠在树枝上,如串的滚圆的香菇,几只喜鹊在鸟语,他们不受穿行在树下车辆的骚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在阳光下跳跃。
  向上是需要力量的,始终坚信前面就是山顶,也就一弯接着一弯爬坡,山顶的阳光刺眼,黄叶满地的山坡有一种别致的温暖。沿路边树已经落叶,光秃着的枝干硬生生在坡顶的夕阳下形成不一样的景象,树枝划过天际,插在一疙瘩一疙瘩云朵里,绽放着洁白的花絮。
  到了山顶,却发现还有比此山更高的山峦重重叠叠,人在大山的怀抱中渺小成一个点。水泥路一弯接一弯横在山腰,像一条天河,闪动着光芒,又像一条没有首尾的长蛇,蠕动在深秋的枯草与落叶间,时而消失时而呈现,唤醒沉睡千年的寂静和沧桑,感受不同时光下岁月的痕迹。山路就那么崎岖盘旋在山梁间,一弯接着一弯,时而上时而下,穿行其中,山的走势犹如一个庞大不规则的折叠扇,半展半合,那条水泥路犹如画家顺手在扇面的顶部云雾缭绕地涂抹了一笔云带,车子在云带里如蝴蝶曼舞。
  行驶在弯道极多的路上,时不时需要刹车,转过了这弯,这弯并不是终点,它是下一个弯的起点,好不容易在山梁上走了一段并不平坦的路,欣赏了沿途风景,登高眺远是一种境界!眺望了终南山雄壮与厚重,感受了大秦岭深林秋色缤纷“一览众山小”的风光,也感受山外有山的境况,开阔眼界的同时得全神贯注于脚下。
  竖立在山峦间的是电力企业为当地群众架设的高低压线路,伴着一弯接一弯的山路,却坚强地竖立于山尖,银线在夕阳下闪耀着光亮,让我感受到山间住户的光明和温暖。哪里有群众,哪里就有电力人的身影,哪里有老百姓,哪里就有电网。远处一个山梁接着一个山梁间,与天交汇的巅峰上耸立着特高压的铁塔,一组组弧度如虹的电力线路穿越着沟壑,跨越着山岭,深情地伸向云端,那种气势足以让人感受生活的美好,国家的强大……
  又开始下山了,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加难行,依然是一弯接着一弯,比起爬坡时加油门踩刹车更加需要全神贯注,车子按着喇叭,身后司机总怕你停下来,但在让车时又不得不停下来,从倒车镜望去,身后是一条龙的车子如蜗牛缓慢着身躯。前面突然的来车,你得急刹,从身边亲吻而过,几乎零距离的空间,时不时得扳回倒车镜。既然一鼓作气爬到山顶,绕了一个接一个的山头,就学会了安全着陆。下山是技能,需要更加沉着冷静,放慢再放慢,让车子平安驶出山梁,去平坦宽广的道路行驶。
  多年前,这条路没有铺设水泥,尘土飞扬着,坑坑洼洼的颠簸不停,让人喘息,担惊受怕着,好在那时候车辆极少,我们几个闲人爬山采风,寻找先贤的足迹,感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步履艰难的心境和仰天长啸的悲壮。如今路加宽了,也加设了护栏,除了山坡陡峭,一弯接一弯无法改变的地形,最起码是平整的,唯有在水灾后的这特殊时期,车子增多,人们需要出行选择了这样的路。突然间就想到人生,也就如蓝关古道的路,哪有一马平川可言?意想不到的灾难常有发生,正确面对生活的幸与不幸,走走大道,也要去面对羊肠小道,更多的是一个人前行,孤独与寂寞、忍耐与煎熬、阳光与风雨同在,多是在崎岖与蜿蜒中上上下下。学会了上山,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有了更高的眼界;学会了安全地下山,就懂得了生命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