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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3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母亲的味道
田晓宏
文章字数:1363
  清明过后,正是采拳菜的好时节。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约几位知心文友到山林之中,听泉声鸟鸣,嗅花香草香,看云起莺飞;或在山涧嬉戏,或在山腰穿梭,或在山顶放歌;可与潭中鱼儿亲昵,可与林间鸟儿互唱,可与峰顶青松私语……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心灵被洗得空灵而纯净,感觉自己也化作一缕清风、一股清香、一声鸟鸣或者一潭清泉。一天下来,浑身轻松,真有那种“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还能采回一些鲜嫩的拳菜。
  拳菜也叫蕨菜,俗称“龙头菜”“猫爪子”菜,在《诗经》中,就有先民们采蕨菜的场景,唐代杜甫常常把蕨菜和薇菜放在一起入诗。宋代的陆游在《赠石帆老人》一诗中,更是把山童采蕨菜写得充满诗情画意:“地僻林深客到稀,高舂未起闭柴扉。新松郁郁三千本,密竹萧萧一尺围。溪叟旋分菰米滑,山童新采蕨芽肥。因君更作长闲想,麟阁云台竟是非?”……采食蕨菜,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据说清代蕨菜还曾被列为贡品,每年都会选择“茎色青紫,肥润”的蕨菜晒干后贡奉朝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文人雅士把蕨菜当作抒发心志的载体,农村老百姓则用蕨菜果腹充饥,而对于我来说,蕨菜不仅是我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忆,更是内心深处永远无法忘怀的母亲的味道!
  童年的时候,每年一到这个季节,我们周末就和小伙伴们上山采拳菜。因为我们家门口的国营供销社,每年春季都会大量收购干拳菜,我们采回拳菜后,赶紧焯水晾干,一斤就能卖两三角钱,一季下来,我采拳菜卖的钱不但可以买笔和作业本,还能补贴家用。每当我拿着卖拳菜的钱一路蹦跳着跑回家交给母亲时,母亲总是微笑着摸着我的头,暖暖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心就像被春风融化了似的,舒服极了。更重要的是,母亲每年总会留一些晾干的拳菜,等到麦收之后,偶尔给我们包一顿饺子或者蒸一回包子,或者家里来了重要客人,还会泡一点儿拳菜炒一盘腊肉。在那样的年代,只要与拳菜有关的吃食,在我的心里就是人间美味,也是最让我留恋期盼的。
  我上初中是在离家十多里的镇上住宿,每天三顿都是糊汤。每个周末下午就得背着柴、糊汤粉和一筒酸菜,另外再背几个苞谷面饼。初中正是抽条长身体的时候,每顿饭最多只能吃大半洋瓷碗,端回宿舍在碗面上夹几筷子酸菜,一群人一边吃一边往学校旁的河边走,吃完饭在河边洗了碗,再一边说笑一边回学校。直到现在,初中时期刻骨铭心的饥饿和河边洗碗时光的快乐,还常常在脑中闪现。
  记得初三麦忙假补课的一天下午,刚上课不久,就看到母亲在窗外怯生生地往教室里看。我赶紧向老师打了声招呼走出教室。只见母亲那被太阳暴晒变得黑红而清瘦的脸庞上,一道道汗水不停地往下滴,打满补丁的大襟上衣湿漉漉地贴在前胸和后背。母亲看到我出来了,高兴地递给我用手绢包着的几个拳菜包子。听母亲说,我二姐回娘家,母亲蒸了一笼拳菜包子,本来要给我留几个等周末回家吃的,可母亲怕天气太热放坏了,就趁着中午给我送来。在五月火辣辣的太阳下,拿着母亲递给我的几个温热的拳菜包子,再看看她满身的汗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之后母亲对我说了些什么,我竟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恍恍惚惚之中,只清楚地记得拳菜包子的温热和香味,那种味道,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一生最温馨的眷恋。
  母亲去世以后,我每年这个季节,总会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上山采拳菜,可不管怎么精心烹调,却再也吃不出母亲在时的那种味道。我知道,那是专属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