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8版
发布日期:2022年05月1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赵川保卫团占领商南县城之始末
雷家炳
文章字数:4593
  民国期间,商南流传有一首《何试三围城》的民间歌谣:
  “商南县,很贫穷,人民处在水火中,
  旱涝天灾容似可,兵燹匪患雪加冰。
  南化有个任志武,结杆队伍几百人,
  湖北上来到赵川,占据一方官府惊。
  时任县长韩公荣,招收任部到层峰,
  编为国民自卫队,扩充势力守县城……”
  这一民间歌谣所描述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皆属实情,但是人们对这一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实际上,这是我党领导的农民武装利用保卫团合法地位,成功控制商南县城达一年之久的一次壮举。期间,农民武装除恶反霸、打击土豪劣绅,宣传土地革命,实行减租减息,并顺利完成了策应红四方面军北上的任务。由于当时地方反动势力相当猖獗,农民武装终未能形成气候,遭到顽固反动势力围剿后,孤立无援而失败。
  我党初始的兵运活动
  任志武部,原系鄂北一支自发的农民武装,1930年进驻商南赵川一带。
  1930年8月,中共鄂北特委在老河口召开鄂北各县书记联席会议,决定在鄂陕交界的郧县北部和商南赵川一带山区发展工农武装,实行武装割据,创立红色根据地。会后,中共郧县中心县委书记宋奎卿(又名宋良壁、宋觉世、熊哲身)即带领中共郧县县委宣传委员赵尚九、军事委员会赤卫大队长赵余生等一批共产党员,来到商南赵川农民自卫武装组织任志武部,开展兵运工作。
  同年冬,国民党部队围剿郧北赤区,中共郧县大柳支部书记马树理奉命带领其支部党员和农民赤卫队共 300多人转移到赵川,与其舅舅任志武部会合。不久,中共湖北郧县南化塘支部书记许子明也带领保存下来的部分党员和南化赤卫队武装来到赵川与任、马会合。
  1931年2月,在宋奎卿等组织、帮助下,任志武部与大柳、南化赤卫队实行合编,组建赵川保卫团,亦称鄂陕边保卫团。任志武任团长,宋奎卿任书记官,赵余生任师爷;下设两个营,马树理任二营营长,其各连连长、手枪排排长均系中共党员。后来,均县党组织支援赵川保卫团步枪82支、手枪两把。
  7月,中共鄂北特委书记傅良驹被捕叛变,地下党组织遭严重破坏。为了保存实力,均县、郧县党的工作者郭子章、王少白、王仲墨、许致远、燕若痴、陈文滨等20多人,亦相继转移到赵川,协助宋奎卿等开展工作。
  11月,赵川保卫团扩建第三营,任党耀初为营长,中共党员郭子章任书记官。此时,赵川保卫团发展到1100多人。鄂豫特委立即派中共河南镇坪县委书记等来商南与之联络工作、传达指示。
  1932年2月16日(农历正月十一),河南股匪李长有千余人窜扰赵川。为避免消耗,赵川保卫团于3月16日(农历二月初十)移驻距商南县城40里的青山街、花园、和平一带。
  新县长韩公荣上任
  1932年春,商南新任县长韩德纯到任。韩德纯,字公荣,河南洛阳白沙镇人,任前系冯玉祥西北军司书,属民主进步人士。来商南时,身着短衣便服,腿绑粗布裹缠,腰别一杆旱烟袋。前去迎接的县钱粮总办何试三见后,顿生轻蔑神情,故意奚落与刁难,不让其直入西门,而说要从南门入城,暗中却又令人将南门封闭,后不得不绕由东门而进;不仅三四天后才交出官印,而且戏谑其为“赶骡子县长”。韩上任后,觉察到商南地方势力之险恶,感到自己势单力孤难以独支,即设想能有一支支持自己的武装,不然恐难在商南站稳脚跟。故此,他一方面保持与社会上层士绅的接触,一方面经常走街串巷,广泛探询平民百姓。时而清晨提筐携铲,同老农一道拾粪,还给善务庄稼农户送牌匾,鼓励农桑和勤俭持家。当他探清任志武部的情况后,于4月底(农历三月中旬)亲往青山视察,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将赵川保卫团收编为县保卫总团的协议,并随即带回任部一个连的兵力接防了县城南门。
  保卫团进城
  1932年5月8日(农历三月二十一)晚,夜深人静时,任志武按约定计划,兵分三路行进。一路直奔县城,击掌为号进入南门,迅速包围了东区民团团部,缴了哨兵聂国兵的枪,指挥城防的朱华廷和部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了俘虏。团兵孙贵娃在睡梦中醒来,起身欲对抗,立即被击毙,再无人敢轻举妄动。第二路从青山经响潭沟直扑油坊岭,黎明前包围了“兼益斋”(龙窝窑沟口学堂),除排长朱仁义带短枪跳窗逃跑外,留守人员全部缴械被俘。另一路直插小栗园,收缴了地方民团石青州部枪支后,绕西路向县城汇集。经过紧张的一夜,任部完全进入县城,控制了局势。
  自此,任志武部组编为商南县保卫总团,下辖三个营,共1200多人(枪)。任志武被任命为团长,宋奎卿、赵余生分别任书记官和师爷。马树理仍任二营营长,共产党员陈静任手枪连连长。
  保卫团取得了合法武装地位后,随即张贴安民告示,在各处张贴“减租减息”和“除恶反霸”标语,又通令商南所有地方团队一律到县城受编,但南一区(赵川)、南二区(白玉)和东、西区的团队均抗拒受编。为了打击反动势力,保卫总团先后处决东区(富水)区长朱华亭、湘河区区长吴从和、西区民团团长张辅臣的弟弟以及何试三的弟弟何光杰等十几名土豪劣绅。县钱粮总办何试三因筹集军需不力而被扣押,后花4000大洋被赎出,旋即逃跑。
  策应红四方面军北上
  10月下旬,中共鄂豫边临时省委书记宋良由来商南视察党的工作,指示宋奎卿等做好策应红四方面军入陕的准备。为此,宋、任以阻击红军之名,行策应红军北上之实,将保卫总团主力拉出城外,开往赵川一带,做策应红军的部署。
  11月5日,张国焘、徐行前、陈昌浩等率红四方面军从南化秦家墁进入赵川三官庙一带,宋奎卿、任志武派一营营长罗俊三,带部到前坡老虎洞与红军接头,当晚先遣部队宿营于苇园和赵川街。
  11月6日上午,红四方面军总部到达赵川,宋良由向张、徐、陈首长汇报请示了工作,总部继续北上进驻石柱河大悲寺。当晚,由任志武的警卫员赵尚仁给宋奎卿、赵余生带路,到大悲寺面见徐向前总指挥,汇报工作并呈交了任志武请求随军西征的信件,徐向前作了“还是在本地坚持斗争为好”的指示。11月8日,红四方面军全线通过商南。年底,任志武保卫团除手枪连留驻大岭观外,其余全部回到了商南县城。
  革命活动
  当时,保安团广泛开展“减租减息”和“除恶反霸”等革命活动,得到了广大穷苦百姓与进步人士的拥护和赞颂。1932年夏,在时任教育科科长田紫荣和公安局局长张履谦等组织下,商南县城各阶层联合各乡镇民众,给任志武部送了锦旗,颂扬其爱护百姓、惩治恶霸、维护治安的功绩。田紫荣还专为任志武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鄂北英雄剿匪保城重现青天白日”,下联为“商南人士歌功颂德共庆霁月风光”。然而,保卫团的减租减息、惩恶反霸等革命活动却受到地方豪绅、黑恶势力以及反动武装的极度仇视。1933年3月上旬,他们纠集郧县土匪和地主武装赵六娃(平甫)等600多人,围剿了驻扎在大岭观的保卫团手枪连。该连孤军奋战,伤亡惨重,损失30多人,中共党员、手枪连连长陈静在战斗中壮烈牺牲。
  何试三围城
  何试三自逃出县城后,一方面向省上告状,指控任志武搞兵变,请求派军队来商南平叛;一方面大力活动,联系组织地方黑恶军事力量,准备攻城,除掉任志武。经过将近一年时间的活动,何试三纠集了南一区赵川赵六娃民团、西区张辅臣民团、东区贺灼亚民团、龙窝朱相廷民团、南二区梁家湾白青云民团以及洛南县尤奉山部等千余人的队伍。
  民国二十二年农历二月二十五(1933年3月20日),何试三组织兵力对商南县城实施包围。当日,张辅臣部200多人,占据西面虎坡、官坡,团部设在党马五里牌;赵六娃拥有400多人,占据二道河下庄子,负责包围城东、南两面;东区民团余存人员较少,作为直属预备队;何试三亲任总指挥。
  围城当天,任志武组织了20多人的突击队,各持短枪大刀出城,从东关王家屋场袭击忠臣庙、祖师庙红枪会防区,杀10多人,将人头抛于东河滩,以此震慑围城士气。当晚,赵六娃从东门至大杨树一段搭梯攻城,张辅臣部从西门苏家房后至蜈蚣岭佯攻,虚张声势牵制守军,但均因防守严密而失败。继而洛南尤奉山部来了一个营,接替张部攻西门。梁家湾白青云部则驻扎在十里开外的索峪河、瓜山一带观望。
  围城期间,每天枪声不断,百姓日夜不得安宁。柳树湾名绅李蔚亭进城调解,双方都不接受而未果。省政府为缓和矛盾,新任命张堵山为县长。张来后因怕卷入双方争斗的漩涡而不肯进城,一直住在党马店观望。围守月余,城内军民处于断炊困境,所有树木几乎砍光烧尽,到了开始拆房门烧灶的地步,鸡猪牛羊被杀尽吃绝,民众笼罩在饥饿、死亡和危急的恐惧之中。何试三见攻城不下,亦怕旷日持久,后果不良,又去河南求助豫西十三县民团总司令别廷芳,请其用火炮攻城。何试三应允:一、担负来商部队全部给养;二、给每人发3块银元的鞋袜费;三、消耗每发炮弹付50大洋,每发子弹付一角;四、预交开拔费1000大洋。因当时筹集不齐现款,贺灼亚将自己在西平杨树巷的80亩水田作为抵押,又由商南住西坪绅士齐华堂出面担保,双方才达成协议。别廷芳也接到陕西已派出一个营的正规军来商南平叛并请其协助的电报,遂顺水推舟,派别五点带领一个营的兵力(内有一个连的炮兵),开赴商南协助何世三攻城。
  保卫团撤离县城
  4月23日(农历三月二十九),别五点兵营抵达商南,驻扎在东岗。当天就向城内试射数发炮弹,第二天又发射炮弹约60发,多落在南街和万人坑附近,爆炸虽不到10发,却炸毁民房多处,伤亡多人,引起极大恐慌。宋奎卿、赵余生、任志武等见形势严峻,死守不利,为了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决定突围。1933年4月24日(农历三月三十)晚,从西门突围遇阻,又率部从南门突出,顺虎坡脚下杀开血路,冲破赵六娃二道河的封锁线,分兵两路从小栗园、耀岭河撤回了赵川。
  4月25日(农历四月初一),商南县城三门大开,城内疮痍满目,空若无人。围城民团蜂拥而入,乘机抢掠。别五点见状下令对空射击,鸣枪警告,才制止住混乱局面。在城后寺沟避难的县长韩德纯被搜获,看守在县衙听候处置。随后,省上派来的一个营的军队抵达,才保护新、老县长完成交接手续。
  保卫团利用合法地位,占领商南县城达一年之久。在反动势力猖獗围剿下,孤军坚守县城月余,终因孤立无援而被迫撤出县城。退回赵川后,5月中旬,宋奎卿召开了由任志武参加的党内检讨会,总结了守城失败原因,仍恢复为“赵川保卫团”名号,继续活动在赵川、大柳、南化一带。
  保卫团遭瓦解,任志武被杀害
  后来,由于叛徒出卖,鄂豫边临时省委遭严重破坏,书记宋良由等被捕,商南党组织与上级失去联系。二营营长马树理对革命产生动摇,率部离开赵川回到了大柳,在劫取均县红军支援赵川保卫团的全部枪支弹药后,投降了湖北郧县国民党保安司令部(后于1935年被红二十五军捕杀于竹林关)。继而,赵川保卫团三营营长党耀初暗杀了营副周保三,投靠了商洛保安司令部。
  1934年夏,商洛警备旅伙同白青云、赵六娃、党耀初等部,合击赵川保卫团。7月底,任志武负伤后被赵六娃搜俘送县。宋奎卿化名“熊哲身”进城关小学任教,赵余生躲避于店坊河陈家沟,幸免于难。1935年2月3日(农历腊月三十大年)上午,任志武被以通共罪杀害于商南县城。至此,我党领导的农民武装赵川保卫团在占领商南县城一年之后,不幸被围剿而失败。
  时短而事巨,虽败而犹荣
  新县长张堵山就任后,并不承认何试三从河南搬兵的费用,最后何试三、贺酌亚、朱相廷等人只好靠变卖财产和借债来偿付。因未还清,嗣后商南运往河南的生漆、桐油等,多被扣留抵债。事后,曾有人向省上控告何试三围城给商南造成极大的生命财产损失,但省上认为何试三对“平叛”有功,未予深究。
  我党领导、指挥的农民武装成功控制商南县城达一年之久,虽终因孤立无援而失败,但时短而事巨,虽败而犹荣。从后来经过“六进五出”的艰苦斗争商南始得解放的革命历程,可见当时商南的反动势力之猖獗与顽固,亦见革命成功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