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4版
发布日期:2023年10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秋天稻草香
赵仕华
文章字数:1604
  在广袤无垠的田野中,稻草无处不在。它们被巧妙地捆绑成圆锥形的小束,整齐地排列在洁净的田地上,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随着阳光的炙烤和水分的逐渐蒸发,它们或被堆叠成金字塔般的垛,静静地躺在田野里、大树旁、乱石边;或者被捆绑起来堆放在牛圈楼上,成为耕牛的美味口粮。
  金秋时节,稻田里的空旷地带显得尤为宽广。将牛儿驱至田间,小伙伴们围坐在簇新的稻草垛旁尽情地玩耍、嬉戏。他们或是捉迷藏,或是在草垛上攀爬,站在顶端俯瞰四周,感受那份与世无争的自由。稻草垛的设计独具匠心,底部为圆柱形,顶部则为圆锥状,以便在雨天时,雨水能够顺利地与稻草分离。
  在这个充满丰收气息的季节里,孩子们在田野间尽情地释放着无尽的活力。他们在稻草垛旁欢呼雀跃,仿佛是那片丰收的稻田中最耀眼的星星。而这些稻草垛,就像是他们童年时光的见证者,静静地守候在那里,陪伴着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日子。
  小时候,我最喜欢攀爬稻草垛的顶端,然后沿着锥形的尖端滑下来,这种体验犹如今日的滑梯游戏。只可惜这种欢乐的游戏并非毫无代价——有时稍不留神,圆锥形的尖端便会松动、崩塌,稻草垛面临被雨水冲刷的风险。主人家对我们这顽皮捣蛋的行为自然是痛心疾首,一旦被发现,轻则责骂,重则受到体罚。然而,做了坏事后未被发现所带来的恶作剧般的喜悦,使得我们在几天之后再度尝试。每当回想起那些时光,我不禁感慨:那稻草垛为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提供了一个成为“坏小孩”的机会。尽管有时候从草垛上摔下来,疼得屁股直颤,但这些经历却深深地烙印在我们的记忆中,成为我们追寻乡愁的一个标志、一份回忆和一种牵挂。
  长夜漫漫,冬日似锦、稻草温馨。收割完金黄的稻谷,稻草逐渐枯黄,最后它们被晾晒去水分。母亲精心挑选晒干的稻草替代棉絮下的旧草,把新稻草轻轻地铺在床板上,那稻草青黄相间,横七竖八中呈现出一种自然的有序和整洁。稻草一年一换,寂静的夜晚,人躺在铺着新草的床上,草韧人困,隔着薄褥吸着草香,有一种丰收后的喜悦,也有返璞归真的自然之味,仿佛恍惚之间进入一片金黄的稻海:秋风习习,稻花飘香。这很容易让人想起父亲牵着牛,扛着犁耙在田间行走,也很容易让人想起头顶烈日在田间护沟渠,在水中除杂草,稻叶划在小腿肚上留下道道红色的印痕,想起春种秋收的种种艰难和不易。
  在大雪封山的日子,稻草成了牛儿的美食。母亲将稻草剁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挑一担清水倒入大锅中,猛火烧开后便加入成节的稻草,再放入适量的盐和苞谷沙。待煮好后,用盆盛到牛圈旁,牛儿便会探出头来,把嘴伸进盆里,大口大口地享受着美味,一边吃一边快乐地摇着尾巴。
  母亲经常说,牛是我们家的一位辛勤劳作者,从不知疲倦,要好好对待它,这样到了耕地的时候,它才会有力气。同时,母亲也常说,牛是通人性的动物,你对它好,它自然也会对你怀有感激之情。
  在冬日的农闲时光里,母亲从不感到无事可做,她会挑选那些粗壮、挺拔的糯谷稻草,将它们放在瓷盆上,用柴火点燃。当稻草烧成灰烬,充满瓷盆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已经足够。然后,让灰烬慢慢冷却,加入适量的水和盐,将其制成稻草灰。
  接下来,她会精心挑选绿壳鸭蛋,进行腌制。在这个过程中,盐蛋不仅保留了鸭蛋原有的鲜美口感,还带着一股独特的田野和稻草香气。这种香气,仿佛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一份馈赠,让人心旷神怡。
  有时枕着稻草人,思绪突然飘向夏日。
  宁静的午后,稻田里的稻香弥漫着宜人的气息。牛圈楼上的稻草堆积如山,夏日炽热,身处其中,凉风轻拂,令人陶醉。此刻手捧一卷闲书,依偎在柔软的稻草上,一边品味着书中的文字,一边聆听着母鸡欢快地歌唱。待那母鸡飞离牛圈,用手轻轻触摸鸡窝,一枚鸡蛋带着母鸡的体温,温暖而亲切。而老牛则在脚下悠然地反刍,时而发出响亮的鼻音。阅读渐感疲惫,沉浸在甜美的睡意中,随意躺下便进入了梦乡。不久,在白狗慵懒的“汪汪汪”声中醒来,睁开眼睛望向不远处,又有一只母鸡悄然蹲进鸡窝,而老牛依旧在脚下悠然地反刍,时而发出响亮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