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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0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黄昏的守候
杨青梅
文章字数:1400
  阵阵热浪与偶尔的一丝凉风交替的街头,我骑车穿过一段人流如潮地段,再越过一个大货车呼啸而过的十字路口,暮色已渐重,视野渐模糊。
  前行中,忽然听见后边有人喊,回头望去,只见刚刚经过的路边台阶上,坐着的两个人着急地望着这边,一个挥着手,一个扶着拐杖正艰难地站起。
  每一个黄昏,他们都在女儿来的方向等候吗?瞬间,泪水潮湿了双眼。我把车放到路边,向他们走去。路不长,却感觉很慢,思绪也不由飘远了……
  穿过沧桑的时间隧道,飘到来时那个美丽的地方:那时候,父母正当盛年,如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护佑着他们的三棵“小树苗”成长。
  黄昏时候,是小村庄最美的时候,绚丽的熊耳晚霞如橘色的纱衣,把小村庄装扮得如诗如画。这时候,忙碌一天的农人们也该收工回家了,我们便趴在屋后的山梁上,翘首企盼母亲回家。暮色里,看见了,赶快奔过去,叽叽喳喳围着母亲回家去。
  周末的黄昏,是父亲回家的时候,我们又会来到村子的打麦场,那儿视野开阔,可以望见山下面的路。“看见了,看见了。”蜿蜒的山路上,军人出身的父亲挺拔的身影一出现,我们便欢呼起来,飞也似的奔下山去。
  四季在我们的守候中推移。中秋节到了,父亲带着月饼,带着自己舍不得吃上一个的苹果、橘子回来了,在圆圆的月盘下,我们左手一块月饼,右手一个苹果,敞开肚皮美美地吃一次。
  在父母的护佑下,三棵“小树苗”在长大,在渐渐枝繁叶茂。而那两棵“大树”,却不再那么挺拔。也许父母与子女之间,注定是一场此消彼长的缘分。小树长成大树,大树却渐渐成了老树,曾经的依赖守候关系,就这样反转过来了吗?
  老父亲扶着拐杖,艰难地走过来。平日里,他们只能以家为圆心,在有限的半径内走走。此时,既然已到这儿了,不远处就是刚修建好的城市公园,要不带他们过去看看?
  父母欣然同意。我便左右招呼着穿过马路,走过大桥。
  流光溢彩的河岸上,一片绿茵草地上的白色蒲公英灯、黄色的不知名花儿灯随风摇曳,孩子们在草地上嬉戏,大人在旁边拍照。这场景,多像夏日里小村庄的那个山梁啊!夕阳下,黄色的、白色的、蓝色的山花与草儿一起,在阵阵掠过的风中欢快地跳舞。小伙伴们也一起在跳着、唱着,等待农耕归来的父母。
  父亲把拐杖靠在一旁,赶快取出手机,他一会儿横屏拍,一会儿竖屏拍,仿佛要把这七彩的夜景都记录下来。我转过身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大粒大粒的泪珠一下冲出眼眶。曾经山梁上蹦跳的“小树”中,如今的一棵参天“大树”,却在他正枝繁叶茂的年纪里,永远地离去了,这样残酷的现实,怎么能告诉他的父母呢?
  对每一个生命,都该有责任心啊!在你眼里,也许他不如一草芥,可在他的家园里,苍老的父母,未成年的孩子,都需要他的庇护啊!取出纸,我轻轻地擦去泪水,我不能让他们看到痕迹,转过身还要切换出笑容。至少,不能破坏他们此刻的好心情。
  暮色已深,送他们回去吧。走过他们刚刚坐着的路口时,一辆大货车从旁边飞驰而过。我郑重地说:“这儿虽然能清晰地看到过来的人,但过往车辆多太危险,灰尘也大,以后就在小区门口等,我过来找你们。”
  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一百多个日子不知是怎么走过来的,不觉间清凉的秋来到了,一个寓意着团圆的中秋节来临了,曾经那些欢快的场景,却成了刺痛人心的回忆。这一个节日,过得多么不容易,都努力示意出的笑容下面,多少的泪水在涌动呢?
  已步入暮年的两棵苍老的“树”,拄着拐杖在夕阳下的守候,那一幅黄昏等待的画面,美而苍凉。但有一棵,你们却永远也等不来了。但,又怎么跟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