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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2月2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寻梅
张宏霞
文章字数:1307
  从儿时起,梅花一直是我所喜爱的,但它却如藏在古诗词里的一位佳人,任我如何思慕,都“犹抱琵琶半遮面”。
  最早知道梅花是在小时候的语文课本里,王安石的一首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寒冷的冬天从来都是灰秃秃的,没有一点亮色。自从在这首诗里认识了梅花,总在想着这是一树什么样的花呢?大约是一位凌厉而又美丽的女子吧,不惧寒冷,独立冰雪,暗香氤氲,让我充满爱慕而又无从追寻。
  后来又是一首诗,王维的“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充满相思之情的梅花到底是何面目,仍不清楚。再后来,在林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竟把梅花的魂魄、梅花的气韵风骨写得如此真切,让我如害相思病的女子,心心念念地怀想着梅。宋词“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中,梅的风雅韵致让我不禁有种“寤寐思服”的仰慕。
  那一年,父亲不知从哪里讨要了一株半人高的蜡梅,栽在老屋的南窗下,自此,我才看见了真正的梅花。树枝纤纤弱弱,长得极快,两三年工夫,就有两米多高了,倒是一直瘦得很,易安居士的“人比黄花瘦”,可这梅花,比起易安居士来,估计更瘦了。
  一个腊月天,放寒假回家,在梅花单薄的枝丫上,我惊奇地发现了浅浅淡淡的花蕾,我欣喜地期盼着,终于要看见梅花了。于是,没事的时候,我总要在台阶上站着,以便更近地看清梅花的花蕾长了没有,开了没有,甚至想轻轻地掰开花蕾,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可它却如一位谨慎而神秘的女子,三缄其口,让我焦灼不安。
  一天早上起床后,拉开窗帘,一缕淡淡的味道从不甚严实的窗缝里钻了进来,我迫不及待,蓬头垢面地跑出去。在南窗下,那株梅树细弱的枝头上,似有似无地开着几朵浅浅淡淡的花,花瓣如冻蜡,油黄油黄的,润泽、清秀,淡淡的香有点清寒,有点微苦,我痴痴地看着,如同终于遇见了久久思慕的女子,被它婉约的风韵所震慑。花虽不起眼,小小的花瓣稍稍张开,暗红色的花蕊,不经意间还真发现不了。思慕许久的梅花虽其貌不扬,却摄人心魄,不禁为梅的气质折服。那树花开了很久,淡淡的香在院里浅浅地笼着,心情总是好的,似乎每天都有阳光一般,心里是亮的。
  后来在诗词里看到的梅花更丰富了,对梅花的爱慕更甚。再后来,住到了城里,才知道梅花的品种那么多。但在这偏僻的小城,梅终究是稀有的花木,得之不易。于是,同样喜欢梅花的老公不惜重金,购得了好几盆梅花,有红梅、绿梅、白梅,还有朋友送的黄色的虎蹄梅,虬枝铁骨,枝丫横斜,疏疏淡淡。
  每到腊月,我们便时时关注它们的变化,看那花蕾一日日胀起来,一点点绽开来,如同看着孩子成长,欣喜自不待言。待那寒风刺骨,雪花飘飘,便有梅花凛然而立,傲然盛放,朗朗清气,充塞天地。那娇嫩的花瓣,纤细的花蕊,婉约江南女子,又如谦谦君子,携了一身的诗风词韵,带着淡淡的幽香,携了淡然的风骨,还有那不惧寒冷的凛然正气,不禁让人备受感染,魂牵梦萦。
  于是,有梅相伴的每个日子,便有了春风十里,有了暖阳融融,有了千寻诗意,有了琼浆醉心。闲暇时,对一树梅,煮一壶茶,品一卷书,或读诗,或读史。不知不觉,梅香、茶香、书香,入肺入心入魂,不禁悠然忘我。
  梅能香我,亦可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