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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4月2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我的树,我的城
刘福明
文章字数:1712
  初冬,傍晚的太阳,突然喷出一道灿烂的霞光,就像魔术师梦幻的金粉,给山城披上金黄的晚装。
  我站在窗前,望着晚霞悄悄消退,望着天边深邃的山峦。在山那边好远好远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
  此刻,窗外的梧桐树,已被前日那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褪去葱茏的外衣,树下厚厚绵绵的落叶,安详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静待冬日的初雪,化作泥土的清香。
  梧桐树,称法国梧桐,也称二球悬铃木,原产法国。据史料,十九世纪末引入上海,至于啥时候在这个山城落户无从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梧桐树来到这个新的地方,也是要入乡随俗的。多亏山城人对梧桐树的热爱,在山城优美的生态环境,蓝天白云,洁净的空气和水的滋养下,长成参天大树。春风吹来的时候,绿叶映衬着蓝天,炎热的夏天,如伞一样的大树冠为行人提供荫凉,成了山城人的好朋友。
  山城对我来说,和梧桐树一样,是第二故乡。四十年前,我十六岁,不到一米五的个头,背着被褥来到这个山城求学。那时的山城很小,就东关到西关一条街,房屋低矮,让人至今能记住的,是东关的东方红商店,算是当时最有名气最繁华的商场。记得那年,我第一次走进东方红商店,买了个竹套热水瓶,一个白边花底洋瓷脸盆和两个小饭盆,共花不到三元钱,那便是我最值钱的家当,一直陪我三年完成学业。那时的街道很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新规划的一条北新街只是从黄沙河到东店子,街边基本没有几栋房子,大多是长着玉米和小麦的农田。三十年前,我因工作调动,第二次从远方的小山村来到这个山城,在这里安营扎寨,娶妻生子,上班下班,从一个乡下人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城市人。窗外那棵梧桐树,就是我那年栽的。听师傅说,山城人喜欢梧桐树,我说,十年前我就读的是林业专业,是生命中早已注定的缘分。于是,我和梧桐树一样成了这个山城的建设者和发展变化的见证者。城北的麻街岭荒山绿化有我栽的树,十里丹江公园有我种的草,街边林立的高楼有我添的砖。如今的山城,成了镶嵌在秦岭南坡上一颗耀眼的明珠,“秦岭最美是商洛”唱响大江南北。如今的山城,白天车水马龙,夜间灯火阑珊,人潮如流,经济繁荣,幸福的歌儿飞满天。
  我看着窗外的梧桐树,突然有些伤感起来,那些落叶真谓“归根回乡”了,梢头那几片摇摇欲坠的残叶,怎知我此刻的心情?我时常在梦中回到故乡,和发小一起读书,一起劳动,一起放牛;时常在梦中找不见那些发小,认不得跟在屁股后面那些孩子姓甚名谁;也时常在梦中思念远在天堂的父亲,想起他的笑貌音容。在历史的长河中,人就如那夜空的流星,有的还带点光芒,有的暗淡无声无息,还不如那棵梧桐树,能活上几百上千年。人生短暂啊!就生命而言,人和树相比,树是幸运的,就生命的价值而言,有的人活得连一棵树都不如,就连给人提供一点荫凉的小事都不愿做,这样的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有的人做一辈子好人,做一辈子好事,从不声张。有的人只做一件好事一次好人就高声喧哗不得了,还有的人做一点点好事就想流芳百世,就想用后半生的时间为自己树碑立传。也有人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故乡,记不起故乡的山水流向,记不清故乡的庄稼何时青黄。也或许是想弥补在世时没有尽到对父母的孝道,想着死了去天堂为父母拉车添马吧。
  人年龄大了,喜欢怀旧,喜欢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常常想起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当然梧桐树的年龄再大,也不会回忆,也不会报复人,所以就有人肆意地欺负梧桐树,“乱伤无辜”,不知人在做,天在看,这样的人就是老了,荣归故里又有什么意义啊!我曾见过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人,谁也想不到突然转过身,兽性大发,把树当成靶子,拳打脚踢,把树下汉白玉栏杆的狮子头搬断扔在地上,还不忘再浇一泡尿便大摇大摆的离去,似乎这样就受活了。我想这样无德的人,连生活在这个山城的一草一木都不热爱,还希望他能热爱什么呢?我有时甚至幻想,如果树也长着眼睛,遇到坏人,两眼喷出愤怒的火焰,就不会有人再破坏山城的树木和公物了。
  窗外,皎洁的月光下,梧桐树疏影横斜,斑驳的树杆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山城,除了亲人朋友,梧桐树也成了我的陪伴。我爱梧桐树,我爱山城。如果那天,我悄悄地离去,请把我化作一缕清风,一朵白云,让我回旋在这个山城的上空,继续与梧桐树做伴,关注山城的蓬勃发展,也时常去山峦那边看看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