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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6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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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的端午节
魏宝莉
文章字数:1185
  婆是我的祖母。
  婆生于民国时期,裹着小脚,一辈子没有出过家乡那个小镇。做饭洗衣、照顾儿女是婆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过去的岁月尽管物资匮乏,但婆始终用认真的态度对待着每一个传统的节日,把对儿女的疼爱、对家庭的尽责体现在平常日子每一次的辛苦劳作中。在我的记忆当中,过年蒸年馍和端午节包粽子是婆生活中的大事。
  每年农历四月,婆就在早早谋划端午节包粽子的事。包粽子需要去离家几里路的山上采槲叶和马莲草。婆是小脚,山上不去。爷走得早,这些采摘的事大多是在婆的唠叨催促下,父亲去完成的任务。
  绿莹莹散发着草香的槲叶摘回来后,婆端午节的大事就正式开始了。婆在某个夜里把槲叶压在大铁锅里煮了,次日清晨捞出放在大竹笼里。煮好的槲叶由碧绿变成了黄绿,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端午节日的气氛便在这满屋弥漫的香味中渐渐浓厚起来。
  粽子叶煮好清洗后,婆便开始准备包粽子的食材。那时因为生活困难,婆多会根据家里的实际情况准备一些高粱米或一些黄米,然后让父亲去集市买几斤糯米,再淘洗几斤自家种的四季豆。在端午节前某个晴日的午后,洁白的糯米和豆子泡在大铁盆里,黑乎乎的堂屋散发着泡米水耀眼的白光。婆佝偻着身子成晌坐在屋里,白发低垂,粽子叶在她宽厚粗糙的手中翻折包合,几个时辰后,一竹笼长方形码放整齐的粽子便在堂屋的中央渲染着节日的氛围。婆的大手被淘米水泡得雪白,似乎有了富贵的模样。
  粽子包好后,婆在当日夜里把粽子放在倒了水的大铁锅里,上面压上洗净的大石头,大火烧开。一会儿,诱人的粽香便氤氲开来,馋得人直流口水。但当天夜里一般是不开锅的。婆说粽子要过夜了才能熟透。第二天清晨,馋嘴的我睁开眼睛,便能吃到抹着红糖的香甜粽子。婆包的粽子个大、厚实,一个足可以管饱。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婆看着我们吃粽子时布满皱褶的脸上满足的笑容。婆说要把粽子叶上残留的米粒刮净了不能浪费;婆说女孩子就得好好学干家务,将来出嫁了不丢人……婆的絮语是逝去的时光中最温暖的回忆。
  那时候生活困难,能吃上粽子已经是奢侈的事了。我记得婆经常坐在院门口光滑的大青石上就着酸菜吃黑面馍馍。婆说她不喜欢吃粽子,消化不了。后来我渐渐长大,明白婆是因为舍不得,她想把好东西留给心爱的子女儿孙。
  婆也是慷慨的。记得邻家有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每年包好粽子,婆都会让我去给老人送几个。后来我想,父亲一生的宽厚温良,就是婆言传身教影响的结果。
  我参加工作那一年,婆去世了,婆的遗像装在玻璃框里,静静地靠在老家厅堂的大木柜上,婆的笑容依旧慈祥。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后来一直患病,近两年更因为喉部做了大手术,只能进流食,端午节因为不再包粽子而渐渐暗淡下来。但每到端午节来临,我依然会在小城卖粽子的摊贩前长久地驻足,嗅一嗅粽子的清香,看一看来来往往有着似曾相识身影的老人,当然也会甄选买一些农家的手工粽子带回老家。我明白,这熟悉的节庆食物承载着的是我对婆的思念,对家乡的念想……